诗酒尽落弦

什么都搞,都是瞎搞

【不仝凡响】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

成】【人童话故事,

 

社会小青年,地下男子偶像团体和学生仔们鸡飞狗跳热热闹闹的日常,

 

灵感来自同名歌曲,其实也没有变很有钱啦

 

有【龚方】【佳昱】所以打了tag,前者戏份较多,后者走走过场,注意避雷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 

 

石凯一路小跑过来的时候,仝卓正蹲在舞台上层的隔板上面指挥工人安置木板。他嗓门敞亮,眼睛又尖,于是被指派了这么个活计。一米八的壮男子蹲在狭小的隔板层上,身子低得下巴都快戳进膝盖,才不至于让头磕到天花板。剧院老板抠抠搜搜,不到正式演出坚决不开空调,热得他衣袖一直挽到肩上,露出鱼肚皮似的两条白臂膊。

 

“往左边点儿。”他大声喊道,心里盘算着的却是另一桩事情——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得早点交完活收工才行。

 

“再往上抬点,”等会再给贾凡去个电话,问问他几点回家。

 

“诶对对对,就放那就放那。”附近的餐馆都订满了,不过也不难办,他和其中几家老板关系都挺铁,总能想办法多留一张桌子。

 

“仝卓锅——卓锅——”

 

石凯蹬蹬蹬跑过来,踩在木质的舞台地面上,男孩子脚下没个轻重,震得仝卓踩着的梯子一晃晃的。几粒墙灰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仝卓抓抓头发,从上面探出小半个身子:“怎么了?”

 

“有你电话!”

 

石凯踮着脚尖,努力将手机向上递过去。仝卓眯起眼睛,从他的角度看下去,连石凯都是很小很小一个,更不必说手机,他只看清屏幕一闪一闪:“谁打过来的?是贾凡吗?”

 

石凯摇摇头:“不是。”

 

他又看一眼屏幕,报出一串仝卓完全不熟悉的号码。

 

“诈骗电话吧。”仝卓摆摆手,“没事,别理他。”

 

“我想也是,”石凯点点头,“卓锅,我刚才手滑,不小心接通了一次,对方一直说什么彩票,中奖之类的,我就觉得不靠谱。现在天上哪能掉这种馅饼,就算有,也不可能砸到我们这种人头上嘛。”

 

“说得对。”仝卓拍着身上的墙灰附和。

 

几秒钟之后,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等等等等——彩票?

 

石凯摁掉了电话,还没转身走出去几步,就听到头顶隔板上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叮铃哐啷的——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正看见仝卓一屁股坐在隔板上,慌慌张张地摸着口袋,一双眼睛探照灯似地全身扫。摸了大约一分来钟,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从衣袋里扯出一张纸片。

 

将已经揉得皱巴巴的纸片小心展平,他眯缝着眼在灯光下找开奖日期。

 

“还真是啊……”

 

他喃喃自语。

 

钱划进账户的时候仝卓依然有一种身处非现实的感觉。他中的并不算大奖,只有一万块,但对于他和贾凡这个挣扎在人均收入线上的二人小家庭而言,已经算得上天降巨款了。从兑奖处的大门走出,仝卓深吐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搓搓手,脸上挂起了藏不住的小得意。幸运女神到底是眷顾我的。他想,脚下的小碎步也变得有点轻飘,眼前来来往往的汽车仿佛都成了软绵绵的云朵,他随时都可以乘云而上,直冲天际。

 

然而,下一秒关键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

 

他要用这一万块钱做什么?

 

精打细算的小金牛马上打开了各款APP。炒股?不行不行风险太大。理财?怕和家里那个阳春白雪的一道被人骗得团团转。储蓄?还真没听说有人拿一万块当本吃息的。不如买点保值的东西,最划得来的当然是房产。这点钱拼拼凑凑,也够在二环买一排厕所地砖,收个通行费啥的,只是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仝卓脑子里的想法过得跟跑马灯似的,到了了还是没主意。路旁走过来一大一小一对母女,妈妈一边走一边嘀咕,省吃俭用送你去学钢琴,还委屈你呢?小女孩背着手噘着嘴,没精打采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学钢琴,钢琴……仝卓猛地一拍手。对了,家里没有钢琴,贾凡每周都要大老远跑去琴房练琴,就给他买一架钢琴吧。一万块钱,加上点软磨硬泡的本事,可以买架很说得过去的钢琴了。

 

说干就干。仝卓知道城里有家不错的琴行,不过和他现在的所在地相去甚远,要赶过去还得绕行大半个城市。他看了看时间,庆幸自己今儿个早早收了工。不过要想买了琴再赶回家吃饭,无论如何得耽搁一会儿,他觉得还是得知会贾凡一声。

 

仝卓拨通了贾凡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贾凡在上音乐课。正值课间休息,他蹲在地上,任一群孩子围小山包似地把自己围成一圈,背上搭着一个,手臂上还坐着一个,腾不出手来,只能用肩膀夹着手机,“什么事啊仝卓?”

 

“也没什么事,”仝卓靠在路边,幸好贾凡不在对面,否则他真怕藏不住面上这点小得意,“今晚我可能晚点回来。”

 

小孩子在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贾凡听不清电话,只能更卖力地将耳朵凑近听筒,同时拔高声音:“什——么?”

 

“我说!”仝卓清了清嗓子,“我——今——晚——晚——点——回——来!”

 

“哦,哦。”这回贾凡听清楚了,“没事,我等你一起吃饭。马上要上课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有……”仝卓刚张开口,就被电话那头的稚嫩童声打断了话语。贾凡怀里的小姑娘趴在他的肩头,凑近他的耳朵奶声奶气地问道:“贾老师,我给你编了个花环,你戴上它好不好?”

 

“好好好。”贾凡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又乖乖将脑袋伸到女孩子的花环底下,一边问仝卓,“还有什么?”

 

“还有……没什么,”仝卓眼珠一转,把几乎要溜出嘴边的半句话收了进来,好险好险,差点就不是个惊喜了。“晚上送你个礼物,准保你喜欢,等着啊。”

 

他没等贾凡回复就挂了电话,挂断前还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句“太好了贾老师戴上花环就是我的新娘子喽”,不由得笑着摇头。真是撩妹要从娃娃抓起,没想到自己的情敌还能一路排到学龄前。不过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送花什么的,那都是上个世纪过气了的老套桥段,也就小屁孩还从电视上学,他可瞧不上这套。仝卓想象着晚上回家,贾凡打开家门,问一句你回来了,他就叉着腰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就这么一挥手一招呼,几个人扛着家伙呼啦啦往屋里搬,叮叮当当一捣鼓,就是一架闪亮亮的大钢琴!贾凡一边摸着琴面,一边满脸崇拜地望着他——嗬!别提多有面儿了!

 

想到这里,仝卓脚下愈发轻飘了,踩着自行车的步伐加快,脚蹬子铛啷啷响,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琴行去。穿过一片车水马龙的街道,再拐进一片弯弯绕绕的小弄堂,仝卓吸了吸鼻子,忽然捕捉到一阵熟悉的香气,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先扳住了刹车,吱呀一声停在烧烤摊前,他单脚点着地,转头跟摊主打招呼:“哎哟,龚子棋?”

 

“仝卓?”龚子棋站在烧烤架前,正麻溜地翻着手里的羊肉串上孜然,烟熏火燎里挽起两只胳膊,爬满了亮晶晶的汗水,新捞出水的活鱼似的,得空抬头瞥了他一眼,“眼够尖啊你。”

 

“大冬天人人裹得粽子似的,就你露着一身白肉,想不注意都难,”仝卓嘿嘿一笑,“怎么,不在自家烧烤店待着,跑外头拉生意来了?”

 

“说来话长,”龚子棋应付着他的话,手上忙活不停,“不坐下来几串?”

 

仝卓摸了摸肚子,烤串的香气窜入鼻尖,饿意也随之被唤起。看了看时间,倒也不差这么一会儿。“行。”他将车停在一旁,“羊肉牛肉各来十串,再加五串烤腰花一盘馒头片,啤酒要小麦王,不是冰镇的不付钱啊。”

 

“得嘞。”龚子棋应了一声,“我说,你今天怎么点上腰子了?”他咧嘴一笑,“难道是被贾凡嫌弃那方面不……”话音未落就被绕到身后的仝卓踢了一脚,“可闭上嘴吧你。”

 

东西很快上了桌,仝卓喝了口啤酒,吧唧着腰子转头问他:“还没告诉我呢,你这不好好开店,怎么跑这儿来了?”

 

“别说了,”龚子棋苦笑,“就我开烧烤店那片,这几年搞什么学区规划,好家伙,楼盘价格翻了几番,连同房租也跟着涨,这不只好搬出来了。一时找不到下家,我寻思着,就先在这张罗几天吧。”

 

“那你这属于流动摊贩了啊,”仝卓摇头,“被抓着怎么办?”

 

“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龚子棋摊手。这时来了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背着书包,径直走到龚子棋身边,“哥,我回来了。”

 

“哎,”龚子棋应了一声,“你卓哥也在。”年轻人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仝卓,停下脚步,礼貌地叫了一声“卓哥”。仝卓冲他点点头:“方方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他就来放点东西,等会还得去找黄子他们。”龚子棋接过了他的话茬。

 

“不着急。”方书剑说。他放下包,一边系着小围裙一边走到龚子棋身旁,“哥,换我来吧。”

 

“你就别掺和了。”龚子棋撵他,“一会儿还上台演出呢,一身油烟味像什么样。”

 

“没有的事,哥,我来吧。”方书剑趁他不备,劈手夺过肉串,“你和卓哥难得见一次,坐下聊聊天吧。”

 

“行。”龚子棋拗不过他,只得在一旁坐下来。

 

“要我说,方方真是懂事,”仝卓在一旁笑眯眯喝酒吃瓜,“当初他一天三趟往你店里跑的时候,央我在贾凡那边帮忙打掩护,我还不明白来着,想着凡凡这么好的脾气为什么要瞒着他——现在总算是想通了,要是我家里养了这么个机灵宝贝,凭空叫人给拐跑了,我也得气得三天缓不过劲来。”

 

“谢谢,我就当你是在拐弯抹角夸我的本事了。”龚子棋摸摸鼻子。

 

“卓哥,他也就敢在你面前嘚瑟嘚瑟。”方书剑站在一旁,两人的对话飘进耳朵里,忍不住开始隔空拆台,“上次凡哥到店里来,喏,就往你那个方向一坐,他那烤串的手抖得啊,辣椒一半都撒在了地上,端上去的东西和那天凡哥的面色一样黑。”

 

仝卓还是头一次听闻这桩趣事,笑得几乎钻到桌子底下。那边方书剑又发现了新大陆:“卓哥,这腰子是你点的吗?”

 

“是你子棋哥推荐的,他说我晚上……”仝卓这边话还没说一半,就被龚子棋半块馒头片塞住了嘴巴。“去去去,大呼小叫什么呢你。”他瞪了仝卓一眼,“方方还小呢,不能开这种玩笑。”

 

“方方是大学生了,”仝卓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嚼着馒头片,“算起来可是和你差不多年纪的。”他摇摇头,压低了声音,“你打算跟他兄友弟恭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这回龚子棋沉默了半晌才回答他。

 

“你不懂。”他转头小心地望了一眼,方书剑背对着他们,哼着小曲,忙得不亦乐乎,看上去很是快乐,“方方他们那个组合,现在已经小有名气了,以他的天赋,以后一定会成为很了不起的明星的。”

 

“他应该站在星光璀璨的舞台上,而不是这里。能帮他除去哪怕一点前方道路上的荆棘,让他走得顺利一些,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有一说一,仝卓默默地想,方书剑成名道路上的荆棘,恐怕有一半都是你这个时不时家长主义附体的男朋友种的。他想起方书剑第一次出席握手会,握手会前夜翻来覆去没睡着,他身旁的龚子棋也一夜没合眼,千里之外的贾凡也一夜没合眼——不过方书剑是激动,而后两者纯粹是关心则乱,瞎操心操出来的,结果连带着家属仝卓也无辜中枪,听了贾凡一晚上念念叨叨,没睡着。第二天他被迫和贾凡裹着黑风衣戴着墨镜,乔装严实潜入现场,正看见一猥琐大叔混入队伍,堆出一脸油腻笑容去摸方书剑的手,就在贾凡咬牙切齿即将化身沙东猛男的前一秒,一壮实小伙不请自来,一步跨上舞台横在方书剑面前,一把握住油腻男的手。

 

这厢仝卓正忙不迭摁住贾凡,一转头可乐差点喷一地。

 

精神小伙龚子棋面无表情不怒自威,白背心下面的胸肌突突,突突,山丘似的稳稳压在方书剑面前。

 

握完了吗。他声音低沉。你可以走了。

 

这事你让仝卓现在想起来,也不得不盛赞一声社会我龚哥,既当了一回护花使者又搞出了杀鸡儆猴的效果,还大幅提升了贾凡心中的印象分,成为贾凡日后接纳他作为方书剑男朋友的重大转折点,可谓一举三得——可当时的龚子棋只顾着耍威风,油腻男是被灰溜溜吓走了,但是排在后面的小姑娘也被他一脸凶相吓得瑟瑟发抖,瞬间少了一半。

 

剩下有胆大的拍了他的视频上传到X音,瞬间点击量暴增——美其名曰霸道保镖男友和楚楚可怜小爱豆,试问哪个腐女不吃这套,随后龚子棋的店莫名其妙火了一把,甚至还有星探找上门来,但因为本人无心出道,后续热度没跟上,这事也就慢慢过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好,哥,cheng/guan来了!”

 

仝卓的回想被方书剑一声高喊打断了。龚子棋反应最快,当即一盆土倒在炭火里,方书剑和他配合默契,顾不得脱下围裙,抹了把脸就去推车,这边仝卓刚吐出一根竹签子,下一秒眼疾手快地抄起凳子,又架着桌子往车上丢,三个人在忙乱中对视一眼,齐刷刷喊道:

 

“跑!”

 

结果当然是没跑过。因为是头一回被逮,只是拎进派出所教育了一通。方书剑证件带得全,留在里面办罚款手续,龚子棋闷得慌,溜到吸烟室去抽烟,仝卓因为是从犯,所以早早放了出来,正靠在吸烟室门口给贾凡发消息,刚敲完“晚上有点事情你先吃饭吧”,抬头就看见龚子棋走进来:“没什么事吧?”

 

“没事。”龚子棋摇头,晃晃悠悠蹲下来,顺手掏出一包烟。

 

仝卓看他点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龚子棋吐了个烟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呗——不瞒你说,我已经物色好了一个店面,就是租金还差点,凑合过了这段日子,我就把那个地方盘下来,到底能安稳点。”他在烟熏雾燎中叹了口气,“没个地方还真是不行,对方方影响也不好,一好好大学生整日往派出所跑,像什么话……还是得有个店。”

 

“租金?”仝卓看他,“你还差多少?”

 

“四千。”龚子棋说。

 

一万块减去四千,还能剩下六千。仝卓想。

 

六千块买不了最好的钢琴,次上一些的,他要能发挥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和老板磨叽磨叽,也不是拿不下来。

 

想到这里他拍拍龚子棋的肩膀:“不就是四千吗,哥借你了。”

 

“你少来,”龚子棋瞥他一眼,“自个儿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你哪来这么多钱?”

 

“这你就甭管了,”仝卓低头给他转钱,“总归不是坑蒙拐骗。”

 

“那我也不能要,”龚子棋皱眉,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转账信息,正色叫他名字,“仝卓,我愿意和你说这个,不是想博你的同情。”

 

仝卓听着就乐了:“谁可怜你了?龚子棋我告诉你啊这是借你的,到时候可必须还啊。少一分以后我和凡凡再也不光顾你家烧烤店,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他笑得一脸无所谓,像是四千块根本不值一提。龚子棋看着他的样子,神情也终于放松。“行,”他吁了口气,“那这钱我就先收着——你放心,这钱准赖不了你。就算我到时候不想还,被方方知道了,他也得追着削我一层皮,扒了都得给你把钱掏出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龚子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他从身后拿出书包,是方书剑之前背着的那个,“原本方方来我这里帮完忙之后,是要去找黄子他们的,现在他去不成了,我也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能不能拜托你再跑一趟,替他把东西给黄子他们?”

 

“没问题,”仝卓看了看表,心想得亏今天有先见之明,赶着比平时早下了班,等送完了东西,怎么着都来得及在琴行关门前赶到。“包在我身上。”

 

“诶等等。”眼见仝卓接过包转头就走,龚子棋又叫住了他,“差点忘了给你这个。”

 

他从身后拿出打包好的外卖盒。“刚我去车上找了找,发现冷藏箱里还有些食材,没来得及卖出去,不过都是很新鲜的。你这跑一趟怪折腾的,带点东西回去,和贾凡一起吃吧。”

 

仝卓骑着车往龚子棋告诉他的地方赶,大老远就看见高高搭起的舞台,五毛钱设计效果的海报上列印着一连串赞助商的名字,五颜六色的灯光朝天乱闪,活像是上个世纪流行的文化下乡大戏台。台前冷冷清清,台后倒是人山人海,都是一帮在家清闲不住的大爷大妈。仝卓甫一进去就被花花绿绿迷了眼睛,又花了点心思摆脱了几个现场拉着他问对象的老人家,这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三个急得团团转的年轻人。

 

“谢天谢地。”领头的张超见到他,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卓哥你总算来了。”

 

“我没迟到吧。”仝卓帮他们往包外掏演出服。

 

“没没没,”黄子没什么登台经验,来回搓着手,显见有些紧张,一紧张话更是机关枪似地往外冒,“非常及时,卓哥。卓哥你看我这身合适吗,你看我要不要换件大号的,你看我和张超那身是不是调一下更好?卓哥我……”

 

“仝卓哥……”这边仝卓正帮张超应付着黄子,那边梁朋杰鼓起勇气,掀开幕布看了一眼,一下子小腿连着细细的嗓门儿也开始抖,“我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我……我害怕……”

 

“没事,没事啊朋朋,”仝卓刚把衣服套在黄子头上,顺便盖住他那张滔滔不绝的嘴。他转过身摸着梁朋杰的头发,“上台紧张不是?哥教你一招,你把台下观众的脑袋都想象成大西瓜,你就站在瓜田里面唱歌,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瞥见方书剑的包里还剩着个小小的红发卡,拿过来悄悄别在梁朋杰头上,“怎么样,是不是这么想着,就不害怕了?”

 

他连说带比划,逗得梁朋杰“噗嗤”笑出声来,腿也不发抖了。“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谢谢仝卓哥。”

 

“咱们就该多在台上锻炼锻炼。”那边张超已经换上了演出服。这几个人里面除了方书剑,还属他最稳重,“现在就怯了场,以后上了更大的舞台,怎么办?”

 

“大舞台的钱咱们不还没凑够吗?”黄子一边卖力地将头往领口处钻,一边也没忘了插嘴,“八字都还没一……”

 

剩下几个字被张超一眼瞪了回去。黄子赶紧打住话头,转而问仝卓:“卓哥,要不要留下来看演出?我们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你,内部友情票,不收费的哦。”

 

梁朋杰没说话,但看向仝卓的眼神里也满是期待。

 

“这……”

 

这下仝卓就有点犹豫了。他本想送完东西就赶去琴行,可三个年轻人又实在是热情,一下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是张超率先看出了他的为难。“卓哥还有别的事,咱们就不打扰他了。卓哥,你要是着急就先走吧,替我们给凡哥带声谢,为了准备这次演出,我们得了你们不少帮衬,真的麻烦你们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仝卓连连摆手,他低头飞快看了眼表,“马上就轮到你们了吧?那我留下来看一会儿,等你们的表演结束我再走。”

 

其实舞台下面观众寥寥,大多数都是附近出来闲逛的居民,零零星星地坐在角落里嗑瓜子聊天。前几排更是空空荡荡,仝卓随意挑了个座位坐下。听完一轮报幕之后,就是1975组合的节目。他坐在台下,或许是唯一安静地,耐心地聆听这场演出的观众。张超唱得真稳呀,怪不得贾凡在自己面前没少夸他,黄子的高音亮极了,别再一紧张就多出那么多小动作就更好了。朋朋……朋朋的进步是最大的,声音也不抖表情也不僵,回去得和贾凡好好称赞称赞他。不过间奏的时候看台下观众,怎么就是忍不住笑呢——仝卓忽然想到,或许在梁朋杰的眼中,自己现在就是个摇头晃脑的大西瓜,还是顶大顶圆的那一个。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乐出声来,身后坐着两个来凑热闹的姑娘,正在小声交头接耳,声音飘进仝卓耳朵里:“你看那个站右边的男孩子,还戴着个小发卡,多可爱呀……”

 

那当然了,是我打扮的嘛。

 

仝卓在心里有点得意地补充道。

 

一曲唱罢,四个人回了后台,仝卓也从观众席起身离开。出口通道处张贴着各式各样的广告纸,一堆租房招聘相亲小广告里面,他一眼看见了四个人的头像,他停了下来,读着上面的演出募捐公告,适才黄子的话又跳入脑海。

 

六千减去两千,还能剩下四千。仝卓摸摸下巴,两千块……自己垫吧垫吧,倒也是能凑够了买钢琴的钱,就是接下来几个月得勒紧裤腰带——没什么大问题,这群孩子这么优秀,自己和凡凡都看在眼里呢,他们值得更好的舞台。

 

广告纸下面印着二维码,他拿出手机转了两千过去。

 

走出通道,才发现三个人已经站在了外面,支了张小桌子在摆签售会。别说,还真有几十个粉丝围在周围。年轻人的脸在寒风中冻得红扑扑的,不停鞠躬说谢谢。站在边上的梁朋杰率先发现了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仝卓走了过去,梁朋杰握住了他的手。“卓哥,今天真的谢谢你,你的建议超管用的。”他笑得一脸真挚,一边将放在一旁的塑料袋塞到仝卓手里,“这是之前我们去社区义务演出的时候,有个婆婆送给我的,这箱橘子好甜好甜的,我把最好的都拣出来了,你带回去和凡哥一起吃吧。”

 

仝卓点点头,橘子提在手里沉甸甸的。“谢谢朋朋,你们也继续加油。”他摆摆手,“我就先走一步了。”

 

三个年轻人冲他竖起大拇指。仝卓转身离开。在他面前不远处的花坛边,一个浑身酒气的醉汉提着酒瓶,摇摇晃晃向三人所在的地方走去。仝卓向四处望了一眼,擦肩而过的时候状似无意地伸出了腿——醉汉哎哟一声,摔了个屁股墩,嘴上不住骂骂咧咧,几个附近的巡警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仝卓见没人注意到他,悄悄溜走了。

 

走到马路边上,仝卓看了看时间,又照着路线比划了一遍,他来的方向和去琴行的方向正好相反,不过只要加快速度,还能堪堪赶在营业时间内到达。他抛弃了自行车,改换了一台小电驴。小电驴一路突突突,在晚高峰堵得严丝合缝的街头绕行,隐约还有点风驰电掣的感觉。仝卓悠哉悠哉哼着歌,正骑过一处天桥底下,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

 

“患病学生——爱心募捐——”

 

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有些露怯,奈何底子厚,一开嗓就亮堂得不行。这样的人全天下仝卓也只认识一个。“蔡蔡?”他一个刹车,稳稳停在天桥底下,“你在这里干什么?”

 

“仝卓?”蔡程昱转过来,“我在帮同学搞募捐。”他说。仝卓才注意到他面前挂着面大大的宣传牌,“我同学生病了,家里缺钱,交不起手术费,我就想来帮他筹点钱。”

 

“傻蔡蔡,”仝卓笑笑,“现在不是都有线上基金会吗,你让他往上递个申请,朋友圈转发宣传,号召号召,不就完事了吗?”

 

“申请了,但是等筹款的人太多了,他那边又急用钱。”蔡程昱摇头,“我就想着来线下募集,能帮忙筹一点是一点。如果有人愿意多捐点,我还可以唱歌给他听。但是我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么说,还差点被怀疑是骗子。”

 

“你啊你,”仝卓叹了口气,转身去停小电驴,“行,哥来给你想想办法。”

 

他站到蔡程昱身边,托着下巴寻思片刻,而后猛地一拍手,蔡程昱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铆足了劲开始吆喝: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走过路过都来看一看,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男大学生为患病同学募捐善款,冬日送温暖。您捐上一百是雪中送炭,您捐上一分也是情在意在,是多是少不要紧,您的一份奉献就能换他人一个未来。您看看我身边这位,品学兼优不忘帮助同学,只要您慷慨解囊,他就愿献歌一曲,祝您平安健康,祝大爱洒满人间!”

 

蔡程昱一个人在冷风里闷头站了半天,仝卓来了张嘴一串连呼带喝,草稿都不带打的,一下子把他吓得半天没缓过神来,眼见周围的人群渐渐有聚拢之势,他目瞪口呆地望向仝卓:“卓……卓哥,真要这时候唱?是不是有点儿尴尬……”

 

“尬啥尬啊,”仝卓压低声音,“这场面你哥我可见多了,就得跟他们玩尬的,要不然,,人家还不吃你这一套呢。”他见蔡程昱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又一扯他的衣袖,“愣着干什么?”

 

“唱啊!”

 

“……卓哥,别说还是你有办法,”蔡程昱坐在马路牙子上,佩服地清点入账,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这一晚上就募到了这么多钱,比我前几天的加在一起还要多出好几倍呢。”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出马。”仝卓骄傲地甩甩头,“对了,今天募到的钱够数了吗?”

 

“还差得远。不过我明天还会继续来的。”蔡程昱握拳,“卓哥,你这套真管用,这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明天一定会加油的!”

 

“蔡蔡真了不起。”仝卓拍拍他的肩膀。

 

账上还剩四千块钱。他想,与其节衣缩食买架质量次等的钢琴,不如先买架质量好些的电子琴,让凡凡练上,等以后攒够钱了,再换成顶好的钢琴,也不可惜。凡凡只是想要琴,一架电子琴的话,他也会很高兴的。“等等,”他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蔡程昱,“我转三千给你,算我和贾凡一起捐的。”

 

“当真?”蔡程昱愣了愣,“可你和凡哥收入也不多……”

 

“一码归一码,”仝卓说,一边掏出手机,“要是今天在这里的换成贾凡,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就算他不在这里,”他笑了笑,“他要是知道你这有困难我没帮,也一准得和我闹别扭不可。”

 

忙活完了蔡程昱的事情,两个人马不停蹄赶往琴行,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黑漆漆的窗户和关门的告示牌。

 

“……卓哥,对不住啊。”

 

蔡程昱满面沮丧地和仝卓道歉,仝卓看着弟弟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想着这事也真怪不到他头上,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啊蔡蔡,别往心里去。”

 

只要琴行不倒闭,大不了明天再来。他想,迟到的礼物不代表没有分量,只要那是贾凡最想要的东西,只要能切中他心中所想,那就是十足的惊喜了。他了解贾凡,他是不会和他计较这些的。

 

身后传来小电驴由远及近的声音。蔡程昱转过头,一脸惊讶:“佳哥?”

 

“哟,仝卓,还有程昱。”马佳从小电驴上下来,上前呼噜了把蔡程昱的头毛:“行啊你小子,还背着我偷偷来筹钱了?我同学的事你也管?”

 

蔡程昱脸都红了,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替你分忧吗?”

 

“长本事了你,”马佳摇摇头,“要不是仝卓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

 

“仝卓告诉你的?”蔡程昱瞪大眼睛望向仝卓,“这都瞒不过你……”

 

“你啊你,要不是遇到你卓哥这么好的人,怕是给人买了还帮人数钱,”马佳教育完他,见蔡程昱虽然一脸不甘心,但到底还是听话地点了头,又转身来看仝卓,“卓啊,多谢你今天帮忙照顾程昱。”

 

“哪里的话,应该的。”仝卓摆摆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成,那我也带程昱回去了。”马佳说着跨上小电驴,忽然又停了下来,“等等。”他喊仝卓,一面把车篮里的塑料袋递给他,“你看我这差点给忘了——夜宵,两份的,知道你顾家,带回去和贾凡一起吃吧。”

 

这下是彻底不用着急忙慌赶路了。仝卓的手机没了电,开不了自行车,索性提着三个袋子,晃晃悠悠往回家的方向走去。路边有个姑娘弹着吉他唱歌,仝卓在她面前停下,一面听着歌声,一面盘算着怎么花剩下这一千块钱。从一万,到六千,到四千,再到一千——有钱好像只是一个片刻的臆想和太过短暂的梦境,但他知道那是确实存在过的,他的终于交得起房租的朋友,离演唱会的梦想近了一步的朋友和凑钱给同学做手术的朋友都能证明这一点,他们都可以证明他曾经富有过。

 

并且,当他把这份富有播撒出去的时候,他所得到的,是比拿到一万块钱时更多许许多多倍的快乐。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的恋人还在家里等着他,他知道无论自己送出的是什么,贾凡都会报之以惊喜的笑容和温暖的拥抱,无论那是一架顶级的完美的钢琴,还是一个装饰着廉价奶油和水果的小蛋糕。对了,蛋糕——他想,除去买电子琴的钱,凑上这几天刚拿到手的工资,他还可以给贾凡买一个蛋糕,蛋糕店的门还开着,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蹦”

 

琴弦断裂的声音传来,姑娘的歌声也随之停止。仝卓低下头去,才发现她拿的是一把早已破旧不堪的吉他。琴板上已经划痕累累,琴头也已经用胶带缠过好几圈。“小妹妹,”他叹了口气,“这把琴已经不好用了,你该换一把新的吉他了。”

 

姑娘低下头去。仝卓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是她肩膀抽了抽,忽然哭了起来。仝卓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开始掏纸巾:“诶你别哭啊……要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我跟你道歉好吗……”

 

“没有,谢谢你,可是……”姑娘接过纸巾,还在抽抽搭搭,“我已经没有钱再买一把新吉他了……”

 

她的话语触动了仝卓的某些心事。他蹲下身来,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她的衣服已经很旧了,放在一旁的小小背包卷着铺盖,这似乎就是她全部的行李。她的一双手裸露在冬夜的寒风中,被吹得通红——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无论哪个路人都是裹紧了衣帽行色匆匆,恨不得一头扎进温暖的房间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又有谁会选择在这样的深夜里卖唱呢?

 

眼前的姑娘令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贾凡的时候。那是一个和此刻相同的冬夜,他独自一人走过天桥,贾凡就站在桥边弹着琴唱歌,他弹的是一架很旧很旧的电子琴,在仝卓走过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琴突然坏了,一个音也弹不出来。仝卓停下脚步,看他弯下腰尝试着插拔那些接口,调试那些开关,可是无济于事。冷风把他的鼻尖和眼角吹得通红,四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没有人向他投去一眼。他皱了皱鼻子,露出一个很是无可奈何的笑容,抬眼望见了仝卓。

 

没事的。他柔声说道。都会好的。

 

然后他站了起来,拿起话筒开始清唱。那天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圆圆亮亮的,映得树叶都镀上了一层银白的颜色,他的声音就像那流泻的月光一样淌过仝卓的心上——忽然之间,他的心就变得明亮起来。

 

仝卓叹了口气,他想,今天他似乎总是在叹气。可叹完了气,也总是要想出办法来。毕竟他和贾凡最终凭借着两个人的力量,勉强换来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而眼前的姑娘,正如她所说的那样,除了一把赖以谋生的吉他之外,她一无所有。

 

“看样子,你比我更需要这笔钱。”他说。

 

到了最后,连电子琴也泡汤了。仝卓一面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面清点着剩下的存款。蛋糕店关了门,可说好的惊喜总要兑现,到底买什么好呢——虽然他知道无论买什么都不会让贾凡失望,但还是想在自己所能做到的范围之内,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对方。街边的店铺都早早收了工,望过去一片黑魆魆的,唯独道路尽头还亮着一点光芒,他加快脚步赶了上去,花店的招牌映入眼帘。老板正忙着收摊,各式各样的花朵分列在门口,最中央的是一筐特意为今日准备的,精心包装过的红玫瑰,花瓣上带着未干的露水,红得像火一样鲜艳。

 

“凡凡,我回来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贾凡正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一边走一边系围巾,迎面和他撞了个正着,“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担心得我,差点就打算出去找你了。”

 

“路上遇到了几个朋友,耽误了些时候,对不住啊凡凡,”仝卓吸吸鼻子,“好香的味道,你吃过晚饭了没有?”

 

“没,说好等你的。”贾凡扯下围巾,一面解着大衣的扣子,“晚上煮了饺子,一直在锅里温着呢。不过这会儿恐怕都成面片汤了。”

 

“没饺子吃也没关系,”仝卓笑眯眯地举起了手里提着的东西,那是龚子棋的烧烤,梁朋杰的橘子和马佳的夜宵,三个袋子沉甸甸的,“一早给你安排好了。”

 

“太好了,”贾凡接过来,“改日一定要谢谢大家,送了这么多东西给我们。”

 

“还不算呢。”仝卓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为了准备这个惊喜,我可是奔波了好久呢。”

 

他的手上握着一束满满当当,鲜红欲滴的红玫瑰。

 

做不成有钱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

 

因为此时此刻,单是置身在这间小小的,温暖的屋子里面,他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富有,最富有的人了。

 

将玫瑰塞到贾凡怀里,他张开双臂,展露出自己所能做出的最温柔的笑容,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满面通红,几乎要把鼻尖都埋进玫瑰花里面的爱人。

 

“凡凡,情人节快乐!”

 

Fin

 

有的朋友可能找到了一点年少有为的感觉

 

对啦就是不想填年少有为才写的这个(突然理直气壮

 

最后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希望大家都能在终将到来的春天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


评论(25)

热度(153)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