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谈 02
【第二日】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周翔脸上的时候，他揉了揉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冰冷的地板令人腰酸背痛，然而这依旧比不上能够活着看见新一天日出的幸运。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开始为他和苏冰准备内容简陋的早餐。
苏冰还没有醒来。他们最新找到的临时庇护所是一个离市区不远的，处于半坍塌状态的防空洞。在这个不足十平方的狭小空间内，唯一一张像样的“床铺”是一张破旧的劣质皮沙发，苏冰正躺在上面。为了躲避丧尸的袭击，他一路上带着周翔辗转各处，疲于奔命，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个暂且安全的休憩地，再加上身上几处未及时处理的伤口，早已处于随时都可能倒下来的状态。如果不是周翔一再坚持，恐怕他还要跟着一起到超市去。
周翔从背包里翻出两大块压缩饼干和两盒牛奶放在地上。他直起身，走到苏冰的身边，轻轻推了推他。
“老毕，老毕，”他和苏冰习惯了以游戏中的ID称呼彼此，“起来吃点东西吧。”
苏冰蜷了蜷身子，依旧没有醒来。他在睡梦里也是皱着眉头，神情忧戚。周翔从前时常笑话他，是一个杞人忧天的性子与面相，现在想来，如果没有苏冰，恐怕他也早就成了这丧尸大军中的一员，此刻正如幽魂般游荡在废墟上。想到这里，他的手指无意识上扬，抚上了苏冰紧锁的双眉。
这一碰，他才发现对方的体温高于常人。不知道是因为连日奔波后身体终于透支，亦或是伤口处理不当引发感染，又或者两者皆是。周翔在昏睡的苏冰身边坐了下来，他盘算着。离他们所处的位置最近的，还是之前二人居住的住宅区。他昨天去超市搜索了一遍，摆放着应急药品的货架早已被劫掠一空，这是最容易获得药品的一条途径，因而无数双眼睛都在觊觎着它。而现在剩下的，则都是一些不那么简单的方法。周翔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到自己和苏冰先前居住的公寓里去。公寓里的人基本都撤了个干净，还有丧尸留在那里寻觅食物的可能性相对较小，并且他和苏冰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对于地形也相对熟悉一些。高层公寓有很多来不及搜刮的角落，运气好的话，他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拿到治疗苏冰的药品。
做完决定，周翔当即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苏冰意识不清，自然就省去了跟他商榷的环节。周翔给他留了字条，又在门口布置了一些简易装置，一旦有移动的物体靠近，就会发出巨大的响声，把苏冰惊醒。只要他还有力气关上防空洞的门，赶在自己回来之前，总归能抵挡一阵子。
当时走得匆忙，周翔连门禁卡也没有带，然而公寓楼下的铁门也已经被撞得变了形状，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长驱直入----由于病毒的作用，能量在丧尸体内以惊人的速率被消耗，能够令它们在短时间内发挥出超过常人好几倍的力量，很难对付，但与此同时，如果不能持续不断地摄入食物的话，也会很快因为心衰力竭而死亡。
从丧尸病毒在K城突然爆发，到其完全将K城吞噬，这之中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政府封锁了一切有关病毒的消息，切断了K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络----这也都是周翔后来才从苏冰口中得知的事情。那几天恰逢双休日，他平日就对新闻事件不太关心，又习惯了闭门不出，只是那日半夜被惊醒，不知为何楼下汽车警报响个不停，连他这个高层住户也被惊扰到了。正打算爬起来去窗边看一眼，突然听见门铃声大作。
这个时候来找他的，只可能是苏冰。周翔拉开门，果不其然。只是苏冰的脸色并不太好，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见了周翔也不多说话，推了他一把，让他赶快收拾些东西。
周翔起先有些纳闷，但在对方一再催促下，也就拖出了自己不知道落了多少层灰的登山包，胡乱塞了些东西。趁这功夫苏冰又从厨房掂了把水果刀出来，见他还在使劲把一个ipad往包里塞，皱着眉把东西抽走了。
“记得几个月前报道的N城事件吗，”他说，“病毒来了，通讯已经断了，他们打算封锁这里。凭着这玩意儿你可没法逃命，还是带点有用的东西吧。”
他抬腕看了看表。
“我刚才出去看了一眼，这片区域已经出现感染者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周翔有一秒钟怀疑对方沉迷最近新上架的那个末日生存游戏过度，以致于分不清游戏和现实。但是在他的记忆里，苏冰很少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他总是笑眯眯地，永远充满睿智，沉稳与耐心。所以当他沉下脸来的时候，就意味着这绝不是在开玩笑。所以即便依旧沉浸在震惊里，周翔还是听从他的指示，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些基本的物品。他依稀想起苏冰之前和自己谈论过的“N城事件”----仿佛就是某个地方大规模的未知病毒爆发，最后封锁地区，控制了病毒的蔓延。他平常不关心这些，依稀记得是个遥远的地方，只认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在身边发生，因而也没有太多留意。
走电梯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一旦有大批丧尸涌入，二人将会没有反击的空间。即使身处高层，二人也不得不从紧急逃生的楼梯间慢慢下行。苏冰握着一根棒球棍，水果刀则挂在腰间，他递给周翔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钢管。“丧尸的后脑勺相对脆弱，是他们唯一的弱点，”他叮嘱道，“我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你去打他们的后脑勺。”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简单而有效。二人合作，确实用这个办法干翻了不少丧尸。周翔之前没有确实地领教过这东西，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慢慢地也越来越稳。苏冰倒是一直都保持着他惯有的震惊。只是前几层还算风平浪静，越接近地面，楼道里围聚的丧尸就越来越多，饶是二人合作也有些吃不消。下到七层，二人在拐角稍事休息，苏冰探出头打量了一番。
“这不是办法，”他皱着眉，“我们从电梯下去。”
周翔一闪身进了楼梯间。在K城的电源已被切断，电梯无法使用的现在，他只能一层一层向上走。所幸也不必非得回到他和苏冰居住的那层去，只要逐层找到敞开的房间，进入搜索即可。周翔先是逐一检查了下五层，并没有什么收获，大概之前已经有人来搜刮过几遍了。越往上走，房间被搜索过的可能性就越小，相对地有丧尸滞留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这次苏冰不在身边，眼前尽是未知的凶险----周翔暗暗握紧了手中的钢管，楼梯上横陈着不少四分五裂的躯体，残缺的器皿，被毁坏的防身武器，丧尸对气味与声音极其敏感，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它们，尽量不弄出动静来。
经过七层的时候他看了一眼，电梯间的铁门大敞着，在他们之后，定然又有什么人为了逃生强行把它撬开了。那天他和苏冰就站在门前。苏冰紧紧握着球棍，他眼神发亮，呼吸急促，是神经紧绷到了极限，反而冷静下来的架势。
“电梯门正对着出入公寓的大门，门前必然聚集着大批丧尸。”他压低声音分析道，“而楼梯入口位置偏僻，从这里突围相对轻松。但是眼下看来，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我们，这导致越接近下层，楼梯间滞留的丧尸就越多。”他直起身子活动了下手腕，“与其在这边打拖延战慢慢消耗体力，不如直接坐电梯下去，从一楼突围，直接冲出公寓。”
周翔与他对视了片刻。在他们两个人之中，苏冰总是最先想到办法的那一个，既然谨小慎微在此刻不起作用，不如听对方的搏命一试。想到这里，他慢慢抓紧了钢管。
“好。”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九层了。一路上平静的不同寻常，几乎要让周翔认为自己走进了无人区。他的背包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却唯独没有药品。如果今天没有收获，那么就意味着苏冰的病还要再拖延一天，那么两人所面临的危险就要多上一分----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焦急，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一层尽头的房间不是闭锁的，房门虚掩，隐隐透出光亮。他想都没想，径直推开了房门。
随着房门的打开，更多的光线洒进了楼道，而隐匿在门后的高大身影，也一并慢慢地呈现了出来。
“3。“
周翔深吸了一口气。
“2。“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了1。
“1.”
他伏下身子，在脑海里飞速回想了一遍苏冰的计划。
“跑！”
伴随着电梯门的逐渐打开，以门边作为支点，球棒与钢管呈X形状向两边猛扫，为二人清出一片空白区域。周翔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利刃，一个翻滚出了电梯。
他尽量低着头不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丧尸的脸，他也不想看，那一定是他在无数末日影片中都未曾体验到过的，足以令人头皮炸裂的可怖场景。他只看见无数双脚在自己身边，如同虫豸一般地蠕动着，每当它们之中有接近的，他便朝着那脚腕狠狠砍上一刀，看着它们受了痛跳开去----在那舞动着的仿佛被下了诅咒的肉身丛林中，他艰难地破开一道缝隙，向着唯一的出口冲去。
苏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从大铁门上那个洞口钻出来的那一刻，他大口呼吸着来自外界的新鲜空气，仿佛一个从溺水中获救的人。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这一刻他几乎忘记了今后可能将要经历的一切，只是全身心感受着这一刻的如释重负。而后他回过头去，苏冰正从那里钻出半个身子来，他的身形凝滞了一下，仿佛身后有股巨大无比的力量要将他吸进去一般。周翔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了出来。
这时他才发现，苏冰的运动服一侧红了一片，似乎是被铁门锋利的边缘所割伤。但是等不及他详细询问，对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手捂着伤口，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快走。”
周翔靠着墙角慢慢坐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脑浆四迸的尸体静静躺在他的身边，现在他获得了暂时的安全。这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家伙，虽然他最终解决了它，但是也收获了身上几片擦伤，以及一处击打产生的伤痕。留下来的丧尸已经开始使用武器，他们的情报库也该因此及时更新。
短暂的休息过后，他支着球棒，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原本可以受更少的伤，如果不是他把更为好用的钢管留给了苏冰的话----但是周翔相信，如果换做苏冰，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他当时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周翔抬眼看看窗外，日近黄昏，血色的夕阳将半边天空染得几乎燃烧，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振作精神继续翻找着。这似乎是个没有被搜索过的房间，原主人撤离得也很仓促----也可能他压根没能离开这里。他很快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些消炎和退烧的药品，将它们装满了背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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