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谈 03
士潇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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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撞上那一群丧尸的时候正值下午，周翔在防空洞附近的废墟间游荡。经过昨天和敌人面对面的一番较量，球棒显然已经不再是足够保证安全的武器了，他需要找到一些替代品，哪怕是再多几根强韧的钢管，也足够他们多抵挡一阵子。但是来回找了好久，眼见日头渐渐西斜，却始终一无所获----周翔心中也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是一方面，担心被独自留在洞中的苏冰，又是一方面。令他稍微能够安心一些的是，退烧药还是即时见效的，苏冰吃过药以后又睡了一觉，一大早便醒了过来，烧也退了不少，只是几处伤口未能痊愈，到底还有些虚弱。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苏冰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在周翔出发之前，二人还有过短暂的争执。苏冰不放心周翔一个人出去冒险，而周翔则坚持要苏冰坚守原地----二人激烈地争辩一番，最后各让一步，由周翔外出寻找武器，而苏冰则坚持让他拿走了更便于攻击的钢管。
“不过生个小病，不能让你就这么小瞧我不是。”
临走前苏冰如同平日一样拍拍他的肩膀，用开玩笑一般的口气说道。
周翔也同样希望一切能够如同他语气一般云淡风轻，但是事实证明，他似乎并没有沿袭如同昨日一般的好运气。在搜寻一日毫无收获的情况下，还遭遇了当下最为糟糕的状况。
眼前的五只丧尸在发现了他之后，正以半包围的方式慢慢靠拢过来——周翔弯下身子，抽出了插在后腰上的钢管，摆出了迎击的姿势。他一面留神着对面的动作，一面打量着周围的地形。他的正面是形成半弧的丧尸包围圈，背面则是一片坍塌的平房废墟，想要从那里逃走或者躲藏，除非有着足够灵活的身手，否则很容易拘泥于瓦砾与石块之间，从而被对方一举擒获。眼下唯一的方法，似乎就只有正面突围了。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和苏冰发现，这些丧尸的进化速率同样惊人。从一开始只知道盲目冲锋，到后来将周翔致伤的，会使用武器的类型，再到如今，似乎一部分丧尸已然具备了团队作战的意识与能力，也因此变得更为棘手。但是万幸的是，眼前的这一群，似乎还处在这一意识萌生的初级阶段，因而配合得并不是非常到位，一开始所摆出的，堵死了周翔后路的近乎完美的包围圈，也会在逼近的过程中，因为个体之间的不协调而出现破绽。
在最近的一只丧尸距离周翔仅几米之遥的时候，位于他十点钟方向的另一只，因为被脚边的石块所绊到，失去了中心，一下子半跪在了地上。
机会!
周翔几乎是在它倒下的同时冲了出去，而于此同时，距离他最近的两只丧尸也嘶吼着扑了上来----他灵活地避过一击，在下一秒狠狠地击中了倒在地上的那一只的脑袋---目标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可怖的嚎叫声，随即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几滴粘稠的液体溅到了周翔的脸颊上。他皱了皱眉，没有将它们拭去的时间，一转身又格住了来自另一个方向的攻击。眼下丧尸的阵型已经完全混乱，他一下撤退出了十几米，朝着与防空洞相反的方向跑去。
至少要保证苏冰所在的范围，是安全的。
等他跑到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空地时，剩下的四只丧尸也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经过了高度变异，从它们腐烂的皮肤，扭曲的样貌与机械的动作，几乎看不出其人原本的样貌，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变成这个样子，周翔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心悸归心悸，怪还是要清的。在跟着苏冰四处逃窜的时候，在对方的指导下他也学习了不少应对丧尸的战斗技巧，而一旦把丧尸团队分离，剩下的逐个击破就相对容易了。他手下不停，干脆利落地敲碎了第二只丧尸的脑袋，又把第三只妄图从背后偷袭的刺了个对穿。
一把拔出插在丧尸胸口的钢管，抹了把飞溅到脸上的粘液，他又冲向了第四只，而后是第五只，破环了团体的关系链之后，单打独斗的时间也大大缩减了。等到这片空地上只有他还站立着的时候，周翔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支着钢管，身子一晃，半跪在了地上。
肾上腺素的狂飙，急剧的体力损耗与突如其来的神经紧绷，任谁都会在之后体力不支。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周翔认为在外面继续待下去，显然已经不是个明智的主意。他慢慢站起身来，向着防空洞的方向走去。
突然脚下一歪，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往后一扯，他一个踉跄又倒在了地上，一扭头，背后是一张放大的狰狞的脸，胸口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渍----是那只被周翔刺穿了胸口的丧尸，它还没有死!
周翔惊觉不妙，但是等他反应过来，抬手去抓钢管的时候，对方却一巴掌把它扫到了几米开外。现在他手无寸铁，而对方则是以绝对的力量压制着自己----在战斗过程中，他极力避免着这样的情况发生，因为他知道，对方的优势就是力量，而只要它近不了自己的身，就可以凭借灵活的动作，在它的反应时间内找到弱点，给予打击，但是一旦被它抓到----那多半就只有任其鱼肉的命运了。
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
周翔的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苏冰的脸，苏冰将钢管交到自己手中，一如往常担忧与凝重的神情——他还在等着自己，如果自己在这里被打倒，那么这只丧尸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会是苏冰----绝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想到这里，周翔狠命瞪着双腿，一边用肩膀用力撞击着对方的脸部，趁着丧尸受痛呜咽的当口，奋力地挣扎了起来。
“啦神，低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当口，周翔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愣了愣，随即身体快过思考做出了反应。几乎就在他低下头的同时，耳边擦过一道迅疾的风声，随即拘束着他的仿若千斤的力道消失了，脸上喷溅上些许温热的液体，他大口喘着气，一把拨开那只终于不动了的丧尸，翻身坐了起来。
“帮主？还有……JY?”
难以相信世间有如此巧合，他不可思议地喊出声来。相比之下，韩潇则是从容淡定地多。放下手中的弯弓，绕过几堆看不出原型的碎石，他轻轻巧巧地从高处跳下来，正巧落在周翔的身边，“我和JY在这附近办点事，正打算回去呢，听见这边动静很大，就想过来看看。”他一把拉起还坐在地上的周翔，又俯下身子，从丧尸脑浆迸裂的脑袋中拔出箭矢，满不在乎地在衣服上拭去粘液，又把它插回身后的箭筒中。戴士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他背着两把铁锹，手中则是握着一柄类似弯钩的武器，时而漫不经心地向他们瞟一眼，更多的时候则是警戒地注目着四周。
“这不，刚一过来，就看出来是你了。”韩潇继续向周翔解释，他环顾四周，做出一个惊奇而钦佩的表情，“一，二，三，四，五----五只。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厉害了我的啦神。”
“别说了。要不是碰上帮主你们，我这条命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了。”周翔苦笑着挥了挥手，“欸帮主，你说你们有事儿过来一趟，是什么事情？”
“说来话长，等会再跟你慢慢解释。”韩潇皱起眉头，“眼下我们也奔波一天了，你也算是死里逃生。咱们呢，最好先找个地方休整休整……”
“巧了，”周翔眼神一亮，“别的我不知道，能休息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瞒你说帮主，我跟老毕这几天一直待在那里，是个半掩埋的防空洞，易守难攻，安全得很。”
“那事不宜迟，”韩潇和戴士对视了一眼，“我们趁天黑之前赶紧回去。”
这一天虽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武器，但是意外遇到韩潇，戴士二人，且二人身上均携带着不少武器，也算增加了战力，至少夜间防卫的时候，不必再像从前一般提心吊胆，苏冰的安全也得以又多了几分保障——想到这里，周翔的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他带着二人回到防空洞，因苏冰，周翔和韩潇原本就是打同一款游戏认识的，在线上已经熟得不能再熟，戴士又是韩潇带到线下游戏聚会来，见过几面的，因而二人和苏冰见面，并不见外，又是一番寒暄。说起这场突如其来的丧尸危机，苏冰显然比周翔了解得更为深入，索性和帮主细细探讨起来。趁两边交流情报的当口，周翔拿起韩潇放在角落里面的弓箭，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可不是随便能拿到的，可以啊帮主。”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又抽出一枝箭搭上，反复感受着弓的张力，“哪儿弄来的。”
“沿途搜索的时候，JY在其中一间废弃公寓找到的。可能也是那家人逃得匆忙，没来得及带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到的。”韩潇打量着防空洞的四周，“要不怎么说我们卷是天命之人，欧气爆棚，连这么不符合时代设定的装备都能随手捡到呢。”他半开玩笑地补充。又转过头来，面对了苏冰说，“老毕，我看今天晚上咱们得轮番守夜了。虽说之前的丧尸都没有在夜晚活动的习性，但是我和JY昨晚遇到过几只，也就在离着这里不远的地方。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它们的进化速率实在是超乎想象，不得不防个万一。”
“没问题。”还没等苏冰回答，周翔率先一口答应下来，“有你和JY在，发生点什么事情，咱们彼此也有策应。只不过，老毕现在是伤员兼病号，恐怕这守夜的活儿，只有我们三个来做了。”
“病号?”韩潇皱了皱眉，苏冰身上几处明晃晃的纱布，确实显示他已经受伤了，可是……“老毕你的身体不是向来很好吗，怎么突然生病了？”
“没什么，”苏冰摆了摆手，“伤口发炎，难免有点发烧，都是小病，别在意。”
“……哦。”韩潇迟疑了几秒，像是思考着什么，他转向了一旁正在将弓箭放回背囊的周翔，“那就这样吧，啦神。今天晚上咱们三个去洞口守夜，轮流守。最近几天一般日落是在傍晚七点左右，到明早五点，确保每个人能休息上五六个小时。老毕就留在洞内，万一人手不够了，再出来策应我们。”
“就这么定了。”周翔点头。
四个人在洞内稍事休息，眼见天色渐晚，戴士收集了一些木柴，在洞口处燃起篝火。苏冰吃完药歇下之后，余下三个人便寻了平坦的地方分散坐下，确保四周的任何动静都在三人的监视之下。
周翔是第二个守夜的，在他前面的戴士，最后则是韩潇。三人久别重逢，对方又是将他从生死危机中救下的人，原本他是想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再和他们聊上几句，奈何一旦放松下来，连日的疲倦便如同海浪一般迅速将人吞没，说了没几句，他便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倒是梦见了四个人初次相遇时的情景。
韩潇是他和苏冰在一起不久之后在游戏上认识的，脾气好，有风度，带着他尝试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游戏，两个人也算是兴趣相投，之后的几次线下聚会，也非常谈得来，算是明里暗里地给苏冰送了不少飞醋。苏冰也曾经一度怀疑对方对自家啦神有点意思，直到某一次聚会的时候，韩潇带了另外一个人过来。
“这是戴士，我们俩一块儿租房子住，最近刚被我带进游戏坑里，想过来见识见识。”韩潇指了指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对方则是冲着苏冰和周翔二人微微一笑，“在下戴士，游戏id是JY，老是听帮主提起你们，苏冰，周翔，久仰了。”
他的声音温吞，表情随和，乍一看如同某种温驯的大型食草动物，令人感觉非常安全与放松。苏冰很快地伸出手去：“客气了，我的id是毕游侠，叫我老毕就行了，以后咱们线上多多切磋啊。”
“……啦啦啦。”周翔犹豫了一下，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握上了对方的手。戴士似乎也并没有在意。四个人交谈了几句，韩潇看戴士加上了苏冰和周翔的好友，便带着他又去认识些别的人去了。
“你认识他？”
周翔被苏冰冷不丁的提问吓了一跳，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个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聚会已经结束了，他们在出口处与韩潇和戴士告别，约定了一起上线开黑的时间，然后自己便走了一会儿神……他摇了摇头，“谁？”
“还能是谁，那个戴士啊，”苏冰扶额，“我啦啊我啦，虽然你看到他的时候，脸色只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但是身为一个称职的男朋友，我怎么能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呢？”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见苏冰如此开门见山，周翔便也不加隐瞒----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跟你提到的那个，空降到我们部门当头儿，传闻背景过硬身价不菲的公子哥儿吗？”
“记得啊，”苏冰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愣了愣，“难道，你说的就是……”
“没错，就是他。”周翔回答。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苏冰扶了扶眼镜，推理爱好者的本能开始发作，“所以你一方面是在私下场合撞见顶头上司，觉得有点尴尬，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我在聊天的时候无意间谈到这件事情，两边都下不来台，对吧我啦？”
“不愧是我的毕老师，到底还是你了解我。”周翔连连点头。
“是这么回事的话，刚才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猜出了答案，苏冰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嘀咕道，“害得我还担心半天——这要是帮主之后，又来一个，我可怎么应付得……”
“不过老毕，其实我还没跟你讲过呢，这件事情吧，其实还有后续。”周翔打断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当时他是空降到我们部门的，不少人看他不是个严肃的做派，再加上那些传言----都有些看不起他。可你别说，他上任没几个月，就把我们部门好好整顿了一番，绩效也上去了，再加上几次临时危机，全都是靠着他才完美解决了。后来我们就都对他服了气。”苏冰看着自家啦神眼睛开始PIKAPIKA发着亮，当下心里便警铃大作起来，“不瞒你说，老毕，其实我刚才……还蛮激动的。因为非要说的话，他也算是我半个偶像吧，能跟自己的老板兼偶像一起打游戏，想想还蛮期待的。”
“……很少听你这么评价一个人啊我啦，”这下子，苏冰可不免有些吃味了，“你就这么关注他？”
“关注倒也算不上……想什么呢老毕！”周翔突然反应过来，笑着锤了苏冰一拳，“这不跟你说的一样，也就是想在游戏里跟人家多切磋切磋吗---说到底，老板什么的，哪有游戏来的重要？”
“……”无言以对的苏冰，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家啦神耿直的脑回路默默扶额，“好好好——”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家啦神说什么都对。”
正在暗自无奈的时候，半边脸颊上却猝不及防传来温热触感。
“知道你又想多了。”鼓起勇气偷袭成功的周翔，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身为一个称职的男友，这点细节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模仿着苏冰的口气说道，“无论是哪个人，还是哪款游戏，当然都没有你来得重要了，我的毕。”
“……太犯规了啦神。”苏冰别过脸去，抬起手一再地扶着眼镜——他掩饰害羞的动作一贯如此，“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为什么你这二十多年来一直能够保持单身——不过这也挺好，而且……也没有关系。”
他自言自语。
“这个问题，大可以以后慢慢研究——咱们两个的时间，还长着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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